這一生,一定會有時間,坐下來,聽聽他人的故事。
昨天早飯一口氣“消滅”了兩碗白粥,兩個雞蛋,一盤炒粉干,一個饅頭,一個肉包,引來旁人一聲輕細的嫉妒:這么大年紀了還吃這么多。隨后我咬了一大口肉包,嘟囔著回了一句越想越傷感的話:如果有一天我的飯量小了,那我就是真老了。
等到那天我吃不下了,我想我會把饅頭和包子裝進一個鋁飯盒,帶回家,第二天熱熱當早飯吃。
如果不是衣服少了一個紐扣需要針線縫補,我應該不會到床底翻出那個沉睡了四年多的鋁飯盒,還是我父親上學時候買的,我也偶爾用過幾次,一轉眼、一揮手,春去秋來,它在我家待了快半個世紀。它最近一次蘇醒是2018年我們搬家的時候,舍不得扔,也把它帶進了新家。
承載著幾代人歲月里的酸甜苦辣的鋁飯盒,無疑很好地詮釋了什么是“平凡的味道”。鋁飯盒大多為長方形,飯盒的蓋扣得嚴絲合縫,保溫,也特別抗摔經碰。因為鋁飯盒質地軟,用久了常常“遍體鱗傷”,東一道印兒西一個坑兒,表面坑坑洼洼,不過就算摔瓢了,用手掰吧掰吧照樣能用。當然,現在幾乎已經見不到鋁飯盒的身影,除了菜市場賣菜的老農用來裝錢。然而大多數使用過的人們仍會存在家中,留作念想,舍不得丟掉。這里面有屬于他們的時代,每當打開盒蓋的一瞬間,也就翻開了曾經……
上學的時候帶上鋁飯盒,把米洗干凈,倒入適量的水,放在鍋爐上面蒸,等到中午下課鈴一響,一窩蜂地涌向食堂,個個爭先恐后,生怕拿不到自己的飯盒。為了防止錯拿別人的午飯,或者自己的午飯被人拿走,大家都會在鋁飯盒表面做標記,以示他人。
每次打開飯盒,米飯的清香氤氳在一陣乳白色的霧氣中,升騰、彌漫著整個教室。隨后就是各種菜品的展示時間,父親那時候下飯菜寥寥無幾:黃豆、咸菜、辣椒醬,最好的是腐乳,最不濟的就是一點鹽巴,吃飽已經不容易,離吃好還有點距離;也有人是粗糧,玉米、番薯、土豆、芋頭啥的,當然極少數同學的飯盒里會臥著一個雞蛋,也可能是一小份菜干肉或者一小片腌肉,那肉香,簡直香個跟頭。突然想到,前段時間很流行的拆盲盒,這不就是我們開飯盒演變而來的嘛,然后三個一伙,五個一群,湊一起,你夾我一點咸菜,我舀你幾顆黃豆,只要留神別打翻了飯盒,這頓一定是吃得熱熱鬧鬧的。
于我而言,開飯盒并不是我最期待的事情,洗飯盒才是。
那時候學校還沒有自來水,喝的是井水,洗的是溪水,每次吃完飯,大家就在學校附近的一條小溪邊清洗餐具,重頭戲開始了:只有在洗飯盒的才知道哪些人是富得流油。因為并不是所有人都熱衷于抱團吃飯更香,總有一些喜歡躲一處吃獨食。
那時候的普通家庭才剛剛解決溫飽,平時很少會見到油腥,基本都留給家里的頂梁柱,所以洗飯盒的時候,只需要將飯盒浸到水里面,嘰咕嘰咕抹上幾圈,就洗干凈完事了。但是有極少數同學就不一樣了,他們的飯盒一浸到水里,眼見著他們面前的那塊水域瞬間就有油漬浮出,沿著水流往下走。好家伙,一下子就引起了周圍同學的驚呼。哇,你今天中午吃的什么哇……當然,并不是所有“富家子弟”吃完飯后會自己洗飯盒。有兩種人是不洗的:一種是懶得洗飯盒,吃完抹抹嘴就把鋁飯盒放進了書包,帶回家讓媽媽洗;還有一種不洗飯盒是怕被別人知道飯里有油水。
最近單位食堂倡導我們吃飯盡量自備碗筷,看著手里這個鋁飯盒,突然有了一個想法:洗洗干凈,明天帶到食堂打飯去。